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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區六村|記者巡五村 四村水浸嚴重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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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政府形容是「 500年一遇」的暴雨後五日,河上鄉的農戶黃先生、黃太仍忙於清理擺放農具的鐵皮屋,屋外有多包浸濕了的化肥,流出深褐色的肥水,傳出陣陣異味。黃先生的腳上有一個五元硬幣大的傷口滲血,他沒在意,繼續苦幹,執拾農具。他的情況,如其他村民一樣:出現嚴重水浸後,得不到政府協助。

可是,他所居住的河上鄉,其實是深圳排洪當晚,首先接獲通報的六條鄉村之一,即得月樓、木湖、羅湖、河上鄉、料壆及馬草壠(北)。保安局局長鄧炳強在 9月 8 日曾表示,深圳排洪前,北區民政事務處已安排專車到附近受影響的幾條村,看看有否需要撤離,但居民認為沒需要,而六條相關的村後來都沒有嚴重水浸。然而,實情究竟是怎樣?

除羅湖村位處禁區未能進入,《集誌社》記者走訪了其餘五村,當中只有一條村受水浸影響的情況不明顯,其餘四村落,地勢較低的低窪地區, 水浸情況嚴重。黃先生黃太的農舍,水浸最深時,水位高過一個成人,農舍農田被浸;馬草壠信義新村休閑農場成急流,農作物、用具被水沖走,新車被浸⋯⋯居民連日來只得默默自救。

攝影:劉貳龍

世紀暴雨當日,政府在黑色暴雨生效後 15 小時舉行聯合記者會。鄧炳強被問到,為何在排洪45 分鐘前,已接獲相關資訊,但港府在 16 分鐘前始發新聞稿?鄧炳強回覆稱「工作並非只是發布新聞稿」,一知悉排洪,已第一時間安排很多其他部門,包括渠務署、消防處、民政事務總署、社會福利署,第一時間到實質受排洪影響的六條村內,安排他們撤離及其他工作,形容這方面「沒有一刻疏懶」。鄧炳強以「河道水位沒上升至海堤水平」、「受影響的六村沒出現嚴重水浸情況」,解釋排洪沒帶來後續影響。

當日政府部門未有補充該六村是甚麼村落,《集誌社》記者分別向保安局及民政事務總署追問,相隔四日,民政事務總署上周二(12日)晚回覆查詢指,該六條村是得月樓、木湖、羅湖、河上鄉、料壆及馬草壠(北)。

民政事務總署稱,當晚有向鄉事委員會及各鄉村代表,包括六條較易受河水犯濫影響的村落通報最新情況;又稱暴雨期間,民政處與渠務署、警務處及消防處一直保持溝通,曾派出旅遊巴接載受影響居民到庇護中心暫避。

《集誌社》上周二深夜取得答案後,周三及周四連日走訪當中五村,包括河上鄉、馬草壠信義新村、料壆村、木湖村及得月樓,受訪村民表示,受災當日未有接獲通報,其後亦不見有政府人員到場協助及善後。

六村有五村水浸嚴重

當暴雨遇上深圳排洪,在河上鄉以務農維生的黃氏夫婦失去所有農作物、農具、農務機器等,損失難以估計。兩夫婦在雙魚河旁耕種 30 年,只經歷過兩次水浸,這次是最嚴重的一次﹕當晚凌晨約兩時,即深圳排洪後,水從雙魚河溢出,湧入農地,凌晨三、四時水浸最嚴重。說到水深最高處,黃生在記者身旁的鐵閘比手勢,示意水深較記者還要高,約1.6、1.7 米。

黃太說,一家四口當晚忙著將農田的物資,移到地勢相對較高的家中,他們家住兩層高的寮屋,地下雖有水入屋,但情況未及農地惡劣。通宵達旦防洪,也避不過器具被淹浸的命運,單計是一部翻土機已近萬元,肥料已損失 2.8 萬元。黃生說,農地本來剛播種,種生菜、椰菜,但現時已浸死菜苗。

二人周二(12 日)到上水申請緊急援助基金,職員稱他們大約可獲賠償 1 萬元。「幫到啲乜?話之你死啫,佢都唔畀你哋嘅。」申請基金的過程,亦令黃太憤怒。她除了認為申請基金有如被「查家宅」外,另有職員向她查詢,暴雨當晚有否拍下照片或影片以作證明,「佢話要影啲咩相咩相,大佬,我哋浸到上嚟呢到,邊到仲有心機影相呀?佢就話要證據,我話你嚟我到睇,呃你嗰幾千蚊夠食幾世呀?」黃太續說,當時兩日未眠,亦心痛兩個 20 多歲女兒要協助搬搬抬抬,眼見家園被浸已很不開心,反問那有心情拍照。

黃太批評政府永遠只是「得個講字」,「我哋呢啲小人物,政府永遠都唔會幫到我哋;睇電視,個個都喺到做show!」

在記者走訪其餘的村落當中,包括馬草壠信義新村、料壆村、木湖村、得月樓,在低窪地方都有出現嚴重的的水浸狀況:在馬草壠信義新村居住 60 多年的林先生,所住的房屋有一道逾一米高的石屎防護欄,面向地勢較低的農地。林先生說,暴雨當日,大雨淹浸農田,水位幾近高於防護欄,洪水從渠位湧入,他連忙堆塞防護欄的渠位,以免洪水入屋,不過最終都有泥水入屋,需時三日才完成清潔,林先生稱,他受災未算嚴重。林先生說,沒人到場做善後工作,民政處在暴雨前後都未有進村,「可能我哋呢到唔係咁嚴重,我印象(信義新村)都係八間(受影響)。」

信義新村另有一個休閒農場受較大影響,農場旁的房屋電器被浸,水退後洗衣機仍有黃泥水的痕跡。由員工提供的影片顯示,農地當晚變成「河流」,所有農作物、部分用具也隨洪水被沖走。員工黃先生說,水浸最嚴重時,深圳河的河水高過該村的排水閘口,有居民的水泡,被沖上行人路的扶手欄杆位置。

渠務署水閘未有升起

不過,他說深圳河的河水退卻後,休閒農場排水亦慢,因當日農場下游、屬渠務署管理的水閘未有升起。黃先生帶記者到現場觀察,疏水口有三分二的位置被樹枝、樹枝堵塞。黃先生說,過去兩年曾向多個政府部門,包括民政處及渠務處反映水閘被塞,渠務處曾到場清理部分河道的雜草,但被問到水閘是否運作正,及何時清理渠口被塞問題,對方只表示,只要水夠大,水閘便會自動升起。黃先生對此感憤怒,「唔可以咩都推五百年一遇,啲嘢做好啲,可能浸到塊田,浸唔到間屋;浸到間屋,浸唔到架車,有程度之分呀嘛。」

記者上周四到訪得月樓,有一戶坐落在深圳河旁的村屋正有裝修師傅維修。師傅陳先生說,村屋地面一層全被水淹浸,水深達 1.8 米高,門外的木製地台及扶手,都有被洪水沖過的痕跡,同時停泊在屋外的七人車被水浸沒,料共損失過百萬元;木湖村都有至少三村屋有被水浸過的痕跡,一間村屋正在裝修,停泊在屋外的私家車都被水浸,車廂內有黃泥,另外兩間村屋門外有大量被水浸過的物資,如床褥、中學教科書、衣物等雜物。

北區區議會主席羅庭德表示,曾接獲羅湖村村民求助,詢問災後事宜。羅庭德說,稱在暴雨當晚沒有政府人員聯絡他們,暴雨過後,羅湖村的主要道路一度被山泥阻塞。他引述村民說,政務司司長陳國基在災後曾入村,現時羅湖村的出入道路已清理好。

事實上,北區鄉村受災嚴重。上水鄉事委員會主席、河上鄉原居民村代表侯志強說,

自從深圳河及雙魚河經治理後,河上鄉已 20 多年沒出現水浸,但今次上水鄉村多處水浸,除河上鄉後,他亦曾接觸松柏塱村、丙崗村等村的村民,「不只有村,當晚連(那段)青山公路都浸晒。」 有不少地方車輛被浸,「 啲水嚟得咁快,我哋愛莫能助,咪畀返電話消防處、警務處、民政處,叫佢哋派員嚟幫手救救啲人。」 

民政事務總署於 9 月 12 日和及 13 日一連兩日在全港設立服務站,協助受颱風和暴雨影響的市民申請緊急援助基金。民政事務總署回覆稱,截至9月13日,總署收到共2231宗申請,當中北區民政處收到的申請佔69%。

(資料圖片)

緊急通報沒通知區議員 

可是,北區多名村民均不知深圳排洪,也沒接獲水浸通報,當晚的通報機制是怎樣的?民政事務總署稱當晚有向鄉事委員會及各鄉村代表,包括六條較易受河水犯濫影響的村落通報最新情況,但多條村村民都沒接獲村代表通知。只有一名在河上鄉住村屋的村民表示,知道政府曾派員問及需否撤離,不過未有敲門問她。侯志強則確認,北區民政處當晚曾聯絡他,著他加緊警剔,他隨後有開放鄉公所供村民避災。

不過,他亦認為通知「一重重」,警方先通知民政處,民政處再以電話通知他,認為現行的通報機制「層層疊疊」,「政府一知就通知民政局,再通知民政處,民政處再 通知到我哋,未必要 40 幾分鐘嘅,但 10 分 8 分鐘都唔出奇。」

《集誌社》記者向北區區議會主席羅庭德及區議員張浚偉查詢,兩人均表示當晚沒獲北區民政處通報有關深圳排洪事宜。翻查北區區議會環境改善及文康事務委員會上周二( 12 日)的會議錄音,北區區議會當然委員李國鳳表示,當晚沒收過北區民政處的任何訊息,又稱民政處連開放社區會堂都沒通知鄉事會,形容這是「疏忽」。

翻查北區區議會社區建設及環境改善委員會 2020 年 5 月的會議記錄,當時談及關北區低窪地區的防洪預警機制時,民政處代表稱每當啟動地區緊急事故協調中心,由民政處職員以電話通知村民,包括村代表、鄉事委員會等,由村代表告知村民作出預防水浸的相應措施。羅庭德在會上提到可否將當區區議員加入至緊急協調機制,民政處代表稱,「 現時的緊急協調機制本身已包括當區區議員。」

為何今次未有通知區議員?民政事務總署未有直接回應,只在回覆中重申,當晚已向六條村的代表通報。

至於北區有多條鄉村水浸,為何政府只揀選這六村?侯志強亦不知原因,「我都唔知政府有冇揀錯,呢啲村都有水浸嘅。」《集誌社》曾向民政事務總署查詢,民政事務總署重申,那些是較易受河水犯濫影響的村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