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在 2003 年 3 月中確診沙士,那時我是威爾斯親王醫院健康服務助理(姐姐)。我是從 8A病房內感染的。」–Fanny,殉職健康服務助理王庚娣的拍檔。

上司不讓我戴口罩
我的工作要為病人換尿布、要貼身扶他們,基本上所有厭惡的工作都是我們做的。那時候,沒有人敢到 8A 病房工作,經理叫我上去服務病人,但他不讓我戴口罩,我那時又「唔識死」,哪想到上班會喪命呀,所以不太介意。
發燒照上班
我還記得一上到病房,就有病人想嘔吐。我平日都很照顧病人,我貼身扶他,讓他吐在盤中。怎料到很快就被感染了,那天下班已感不適。幾日後,我發燒,但照樣上班,但下班就到急症室見醫生。醫生為我抽血,說我感染沙士,我的兒子二十出頭,還在讀書,那刻還陪著我見醫生,我馬上叫他不要陪我,趕他走,然後我就被送到病房了。
「殉職醫護王庚娣是我的拍檔」
我在 8A 病房住到人到癲,那時我躺在病床上,病到沒法動,整個人一直出汗、骨痛及發燒,連自己起床喝水都做不到;電視機每日播放醫護人員受感染、離世的報道,其實有很多都是我認識的人,只在威院,都有認識的醫生、護士、教授感染。其中一名殉職的醫護人員王庚娣,是我的拍檔,她也是很照顧病人,貼身照顧他們的,她做到離開了,我真的很心傷。

後來我轉到療養院,前後臥床三個月。出院後我很擔心會感染子女,到朋友家中暫住三個月,前後大半年沒回家。我住公屋,回家後,鄰居一直用漂白水清洗門口,怕我會傳染病毒給他們。我也很怕傳染給子女,幸好女兒已嫁出,不用住在家中,我叫兒子住在宿舍,別回家,我也不讓他進門。
「兒子在門外哭,我不開門,但我在屋內也很心痛」
那時不像現在,可視像通訊,我記得有天兒子在門外哭,叫我讓他回家,與他見面。我一直不願開門,但我在屋內也很心痛。這樣的情況維持了大半年,我半年來都沒有外出,每日著朋友幫助我落街買菜。
左手左腳都骨枯 走路仍疼痛
沙士這個病真的很可怕,我雖沒離世,但傷了我九成,起初肺功能很差,行不到樓梯,我放完病假亦提早退休,取得了數十萬退休金,都用來買冬蟲夏草了,好在真的治好了我的肺。不過,我的左手左腳都骨枯了,起初走幾步路都要靠拐杖,至今我走路都會疼痛。
自從經歷沙士後,我經常失眠,整個人都變得暴躁。我看精神科 20 年了,每隔半年要到精神科覆診。
新冠中招 致電衛生署無人理
自從最近三年疫情爆發,我真的很怕染疫,所以我不會外出,每星期只會外出一次回去教會,順道購買一星期份量的餸菜,每次外出都會戴兩個口罩。可是我這般小心,在去年 9 月仍是染疫了。那時我發高燒 40 度、失去味覺及嗅覺、咳嗽,情況很像當年感染沙士,可是我致電衛生署,都沒人理會我。我一個人自住,沒有必理痛,家中只有一盒連花清瘟膠囊,我只好找朋友送連花清瘟膠囊給我,吃了 6 盒好一點。不過直到現在,我的味覺及嗅覺仍未恢復,每晚臨睡前都會咳嗽 。
「我想,我可能要戴一世口罩」
這幾年,我沒與子女見面,我不會去飲茶,也不會讓他們來我家,只與他們視像通訊。我很怕見人,也很容易發怒。早前我在街上,見到有位阿叔吐痰,我忍不住上前,不停鬧他,甚至揚言要報警處理。 沙士後,我很怕唾液、痰等,因當初我是受病人的嘔吐物感染。其實我在家困到快要瘋掉,但是街上仍有很多病毒呀,所以飲茶、在外面吃飯的我都拒絕了。我想,我可能要戴一世口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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