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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7人案庭審筆記:法庭變激辯議事廳 何桂藍:否決財案才是盡議員職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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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選47人案審訊進入第 87 日,何桂藍第二日作供,本來是由辯護律師負責主問的環節,迅速演變成三位法官與何桂藍之間激烈的問答來回。庭上所見的辯論和爭拗,主要圍繞法官和證人,雙方對政治體制狀況的用字描述。在法庭規則運作之下,被告和法官雙方,不斷產生言語上的火花。筆者今天因工作無法詳寫整日內容,僅寫低今天下午,審訊最後發生的一個激烈過程之片段。

在早上的審訊,何桂藍在辯護律師主問,和法官的提問之下,表述了議會過半是否大殺傷力憲制武器、何謂抗爭派、議會路線與2019年運動的關係,以及自己參選的目的,還有民主派初選的程序問題。

下午的最後時間段,辯方大狀 Trevor Beel 問何桂藍,如何看待否決財政預算案的做法?

「跟立會新聞時,已覺預算案應否決」

「一句:喺(做記者)跟立法會新聞嘅時候,我已經覺得,財政預算案應該係要否決㗎啦。」何桂藍說。儘管為了預留時間給一旁的翻譯,她會為長句子斷句,但總體而言語速很快,說話有力,有一種迅速出擊的感覺,往往在說完後,習慣性用力靠到辦公椅上,紮起的馬尾輕輕搖擺。

李運騰法官問:「那已經是較早的年份?但我們在說2020年,當時財政預算案都未出來,所以不會有任何新聞報道,妳明白律師在問什麼嗎?」

何桂藍答:「個問題唔係喺條實數嗰度,係財政預算案點樣draft出來,條數點樣計出來,年年都一樣,譬如我而家就可以講到⋯⋯」

陳慶偉法官馬上說:「No no no no,我們不需要進入細節⋯⋯所以你證供是,從你做記者開始,你已經認為財案要被否決?」

「係由我開始跟立法會新聞開始。」何桂藍更正法官。

法官們問:「是哪一年開始呢?」

「我諗下⋯⋯2011年嘅時候呢,印象好深刻,因為當時連建制派都否決咗臨時撥款議案⋯⋯」

李運騰:「所以你在說,從2011年開始,你一直有這想法,財案應該要被否決?無論那些數字是怎樣?」

何桂藍馬上反對:「呢個講法係好有問題。」

李運騰皺眉:「No no no,我在嘗試理解你的證供,你看⋯⋯」

這種類似的對話,在一整天的審訊中多次出現,何桂藍會就法官的提問或對她答案的理解,提出異議,法官則稱自己只是在嘗試理解證供,並非要與被告爭論。早上的審訊,中間一度有這樣的來回過程,陳慶偉法官當時最後說:「I’m not interested in arguing with you , whatever you say. (我無興趣與你爭拗,你想說什麼便說。)」

當下午這個位置再次進入類似的爭拗情形,陳慶偉笑了起來。

「因為當你講figure(數字)嘅時候,跟住法官就唔比我講落去⋯⋯」何桂藍爭辯。

李運騰:「是你談及數字,不是我呀!我只是嘗試理解你的證供⋯⋯」。他有點提高音量,公眾席笑了起來,陳慶偉則連連說:「no no no⋯⋯」

辯方大狀Beel嘗試回到主題:「妳為何有這個想法(要否決財案)呢?」

何桂藍:「因為,喺立法會入面,就算你攞到70席,你都唔可以幫公共醫療系統加一個鏰。每一年財政預算案大概5000到6000億,我依家就可以話畀你聽下一年,又會有1000億係基本工程儲備基金裡面。財政預算案係一個有延續性嘅文件,唔通你會話畀我聽,下一年警務處唔會有撥款咩?」她反問。

李運騰:「這不是我們在說的議題。你不會是在告訴我,一個仙都不應該撥給警方?」

「一個仙的例子係講緊醫院。」何桂藍回應。

李運騰:「所以你在說,請你嘗試回答律師問題,為什麼你從跟立法會新聞開始,就認為財政預算案要被否決?」

公共財政黑洞

何桂藍的聲音提高了很多,略帶激動說:「因為當我發現連建制派要求派錢,但係曾俊華堅持要投落MPF嘅時候,明明建制派攞住大多數,佢哋當年除左否決臨時撥款決議案,咩都做唔到。我相信法庭𠵱家已經好了解,立法會議員只可以攞某一個總目入面嘅細目去減錢,唔可以加錢、唔可以加item。亦都唔可以改變嗰一年財政開支嘅方向。然後去到大概2017年,(旋轉椅子)當時我做咗一個關於橫洲事件嘅專題,我先至知道,財政預算案入面,有一個叫做基本工程儲備基金,佔財政預算案六分一比重,但係喺審議財政預算案嘅時候,係唔准討論呢舊嘢。呢舊嘢入面,有政府每年少於2000幾3000幾億嘅,⋯⋯成萬個工程bundle埋一齊,而政府就係會將一啲唔受歡迎嘅工程,化整為零,拆成咩前期工程呀、渠務工程呀,全部擺晒入基本工程儲備基金。然後用其他 9000 幾項無爭議嘅工程,逼立法會一定要通過佢。我形容呢個係一個公共財政嘅黑洞。」

李運騰法官:「所以是在 2017 年,你開始有這個看法,財案應該要被否決?」

何桂藍沒理這個問題,繼續闡釋她剛才的內容:「基本工程儲備基金唔係(財政預算案)唯一問題。」

李運騰:「我不是在討論原因,我想嘗試處理時間的問題,因為你的證詞說,自從你開始做立法會新聞,你認為財案應該被否決。」

陳慶偉法官原本用手托著腮,現在轉為45度角向上望著前方。李運騰法官繼續問:「我理解是否正確?從2017年開始,你開始認為,財案應該被否決,that view is still yours in 2020?」

何桂藍:「2020年,我對財政預算案嘅睇法係:只要議員無法盡責審議和審核財政預算案⋯⋯」

李運騰馬上說:「這與你剛才說法有出入。」

辯方大狀Beel此時嘗試釐清一些定義:「我想確保我們講緊同一個意思。當妳說否決,妳說的是作為立法會議員否決預算案,而非整個預算案否決⋯⋯」

陳慶偉:「有何分別?」

Beel:「很大不同。如果沒有效果,財案仍然通過。只有當那個政黨擁有立法會大多數議席,否決才會有後果⋯⋯作為議會大多數還是作為個人投反對票,是有分別的。」

陳慶偉:聽住,無必要叫囂⋯⋯

何桂藍提高音量回答道:「無論有35+定無35+,如果我係一個議員,只要我見到財政預算入面,有一啲我無法審核嘅嘢,我認為投反對票,先係履行緊我作為議員嘅憲制責任——順手講埋,就算五大訴求落實,如果我頭先講嘅呢啲黑洞問題,政府透過程序去迴避議員監察嘅一啲問題,仍然存在嘅話,就算五大訴求成功咗,我都照反對你!」她用力強調。

陳慶偉法官聽畢說道:「但根據你說法,政府長期以來嘗試把灰塵藏在地毯之下,尤其是基本工程儲備基金。」

「我會形容是化整為零。比如人工島,最初都係透過前期研究嘅方式,塞入呢個基本工程儲備基金」

陳慶偉:「⋯⋯我不會進入細節,簡而言之,如果在2020年,政府跟隨慣常的做法,你會對財案投反對票?」

「慣常方式係乜嘢?」何桂藍反問。

陳慶偉:「well,就是剛才你解釋的事情。」

何:「你說2020年呀?」

陳慶偉:「政府行事方式依舊的話。」

何桂藍:「已經過去的事,我哋無法假設。」

李運騰這時候稍微提高音量道:「我們無做假設,是你⋯⋯」

何桂藍激動起來,高聲說道:「2020,正正就係陳茂波動用未來基金嘅一年!2016年曾俊華擺 3000 億,話十年唔郁,2020年陳茂波就開始郁了!⋯⋯」

陳慶偉法官:「聽住,無必要叫囂⋯⋯」

何桂藍繼續高聲說:「陳茂波2020年就開始⋯⋯」

陳慶偉同時也繼續說:「無必要⋯⋯這不會令你更有說服力。」兩者聲音重疊。

未來基金 未夠十年已動用

何桂藍:「我無嗌,請你翻譯我頭先講嘅說話。2020,正正就係陳茂波動用未來基金嘅一年,呢3000億本身2016年,成立未來基金嘅時候,講明10年唔可以郁。同樣埋如果郁,要經立法會批准。但係2020年開始,陳茂波就不斷喺入面攞錢。繞過立法會。一開始是注資國泰,然後話搞北部都會區,𠵱家搞香港淡馬錫。我必須要指出,嗰度每一分都係納稅人嘅錢,但納稅人喺呢個制度之下,唔可以做任何嘢阻止!」

她一字一句用力地說,提高的聲音並沒有降低下來。

陳慶偉法官:「聽著,何小姐!在某些point上面,我其實是同意你的。但這裡不是一個論壇,討論我們的財政司司長做錯什麼。」

何桂藍說:「因為剛才法庭要我假設,2020政府如常做嘢。」

陳慶偉此時攤開雙手,上下擺動著:「我只是跟進你的答案,你說2017年政府咁做,問你如果2020行事作風依舊,你會否對財案投反對票。好簡單的問題。」

何桂藍馬上回應:「我理解問題裡面,如果有不符合事實的嘢,我要指出。」

陳慶偉:「所以你會投反對票?」

何桂藍:「當然啦!」

李運騰法官說,自己仍然不明白何桂藍的證供:「所以你投反對票,不是因為35+,而是反對入面一些項目、財案計算方式?」

何桂藍:「唔係一啲項目或者一啲規矩,係成個公共財政嘅審核制度。」

李運騰:「換句話說,同35+完全無關?」

Trevor Beel補充:「法官閣下,應該是五大訴求更有關係,不是35+。」

陳慶偉:「她未講答案。」

何桂藍:「If so happens, 五大訴求如果要落實,一定要用錢嘅。」

李運騰嘗試釐清:「對,但你說的是,即使滿足五大訴求,如果預算案有令你覺得要反對的items,你仍然會投票反對?」

何桂藍反駁:「唔係item。」

陳慶偉大笑起來:「哈哈哈⋯⋯」

李運騰:「我知道不是item, 是預算案有任何覺得要反對的地方,即使滿足五大訴求,你都會反對財案。你不要為拗而拗!」

何桂藍:「大家咁話。」公眾席大笑起來。

陳慶偉追問:「你究竟同意還是不同意呢?」

何桂藍:「既然是“objectionable”當然係投反對啦!」

陳慶偉大笑,向後退,靠在辦公椅上,說審訊延後到明日。